谢君枫笑道:“好，听你的。”
动武耗费的精力太大，谢君枫不动武还好，一动武就容易犯病吐血。
苏卿早就记好了进入地下市坊的方法，他走到一处的墙角，蹲下身在砖石上拍拍打打。
“轰隆隆——”
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在地上旋转而出，里面传来潺潺流水声。
苏卿见洞口安放着一个楼梯，里面呼出来的风潮湿腥香，他手脚并用的下了楼梯，谢君枫紧随其后。
里面黑到空洞，只能摸索着往下爬，让人心惊肉跳。
“又来人了。”
一道嘶哑苍老的声音传来，“啪嗒”声传来，火折子猩红的亮点照亮了这片空间，映照出火点之后那张如树皮般沟壑的老人脸。
这个老人一身蓑衣，头上顶着一个草帽，在一道蜿蜒曲折的黑河旁安静坐着，见苏卿他们下来没再说什么，站起身登上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，端起闲置已久的木桨。
——古庙之下，居然有一条暗河。
两人安静无言，沉默登船。
河流潺潺，木浆飞溅出水花，谢君枫端坐在船只上，手帕捂唇轻咳两声。
他声线清朗动人，斯柔开口:“老人家，在这里做了五十多年船夫了吧？”
船夫如石木般僵硬的脸没有波动，冷漠无视谢君枫的话。
谢君枫含笑:“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，妻子早亡，无儿无女，心如死灰，在这里一坐就坐了五十多年。”
“啪——！”船桨狠狠拍在水面，船夫用渗人的视线盯上了谢君枫，粗嘎的嗓子不寒而栗，“谁告诉你的？”
“太容易看出来的事，何必四处打听？”
谢君枫一字一句，如风一般轻和:“老人家在地下市坊待了那么久，消息灵通程度远胜于七郎，应该听说过最近新出了一批皇货？”
“能告诉我们，这批皇货在哪条坊道出售吗？”
船夫冷眼以对: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？”
谢君枫轻“唔”一声，笑道:“凭七郎能让你得偿所愿。”
“想死很久了吧？身上尸臭味这么浓，是与尸体日夜相伴……妻子的尸体还在房间安存？卖命给地下市坊，是因为他们有可保尸身不腐的药材？七郎猜得可对？”
船夫沉默到诡异，一声不响。
谢君枫遮住眼底的神色，蛊惑道:“药材七郎这里也有，也不用老人家在这里卖命求生，只要告诉我一声……”
船夫骤然沉默，良久之后，他发出压抑恐怖的低笑，又缓缓扭头继续撑船，道:“传闻中智多近妖、运筹帷幄的谢家妖孽，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谢君枫轻笑:“多谢。”
等到船只靠岸，幽绿笔直的通道往前走，尽头有数条道路，分别通向不同的坊道。
老人家指了一条路:“那里。”
谢君枫满意颔首，伸手把苏卿拉了起来，两人走向那条狭窄的道路。
“多谢相助，药材三日后送到。”
道路无尽头，空寂又空荡。
青衫书生抱臂往前走，满身斯文雅颀，他沙哑开口道:“那老人家居然是个痴情种。死了也不下葬，保持尸身不腐，日夜搂抱着睡，那女人有神智的话，真不怨这种痴情吗？ ”
谢君枫揽住他的肩膀，温情脉脉:“卿卿，以后你能这么对我吗？七郎死后还想感受你身体的温暖，不会怨你的。”
苏卿哑笑出声:“变态。”
话虽如此，青衫书生却握住了谢君枫的手，感受掌下时而强劲时而虚弱的脉搏，眼神一暗。
谢君枫这身体……
药石无医。
先天性心脏遗传病，再加上从小吃烈药维持生活现状，谢家培养出来继承人，内里早垮成了破烂的废墟。
“这药你吃一次，生命就消耗一次。”
苏卿平静道:“拿寿命堆出来的风华无限。”
谢君枫把下巴抵在苏卿的肩窝处，闷笑:“不然做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秧子吗？确实活的长，生不如死的活着。”
苏卿抚摸着他的侧脸，说:“上天不让你活。”
英雄命短，谢君枫这样聪慧的人物，这样恶毒不当人的品行，天道不会让他活过二十四，天道之子就是行刑人。
就像苏卿当年一样，一次次死在自己不屑一顾的苏烈临手中，轮回世世无法解脱。
“那就在仅剩的寿命里，把天地搅弄的翻云覆雨，也不枉来这一遭。”谢君枫笑叹道。
反派就是反派，到死都在搞事情。
苏卿吻了一下他的唇:“好啊，我陪你。”
谢君枫见苏卿眼神清淡疏冷，身形颀长挺拔，面容清俊斯文，贵气温雅引人注目。
他面上仍然温柔笑着，心底却是一沉。
……卿卿这么好看，突然不想死了。
他之前能接受苏卿在他死后另找人，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断袖分桃，都和谢君枫没关系了。
现在，只要想起苏卿是怎么在他身下被欺负到哭喘，那些诱人生涩的抗拒和反应，谢君枫就心里不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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