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又过了十日，永昌城中堆积的积雪终于全部消融，江面坚冰也开始融化，体量大吃水深的货船已经能驶入码头，随着码头上热闹起来，整个永昌城也宛如在沉睡中被唤醒，重新焕发出活力。
永昌城分内城外城，全城共有三十六坊，除去一条贯通主街的街道，更有四通八达地贯通各处的街道，水路更不算平日的贩夫走卒，来往商客，在城中定居的人口就有一万人。
这一万人的吃喝拉撒，几乎都离不开庐江上的码头，一月来水路受阻城中不少店家都断了货，现在终于有货船行驶进来，一时间各家都跑到码头去抢货。
“哎哎，小崔小崔，过来！”
“孙掌柜想送点什么还是买点什么？”穿着蓝色短打的伙计跑到杂货铺门口，笑问道。
孙掌柜道：“西城马员外家在我这订了一批茶叶，今日可算到货了，伙计们都在码头卸货，麻烦你跑一趟了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名叫小崔的伙计从怀里掏出一叠纸，有符号相同但颜色不同的红黄和蓝绿两种，他撕下一张“叁”号纸的红色递给孙掌柜，“这个您收好。”
孙掌柜也见怪不怪，把纸接了过来。
现在找跑腿买东西送货的人越来越多，其中不乏有人浑水摸鱼去千江楼闹事，顾滟就想出这个点子，给每个伙计都发了这样小票。
送货用红黄，买东西用蓝绿，雇主和伙计一人拿一张，算是个凭证，交易完成就用炭笔在上面划一道，如果伙计半路跑了，也能拿着这个凭证去千江楼讨个说法。
至于纸上的数字，对应是伙计的编号，一个伙计终身只有这一个编号，绝对不用怕找不到人。
天气转暖，很多抛家舍业的难民也开始离开永昌城，准备返回家乡。
其中自然也包括顾滟雇佣的难民。
“你们中有不少人都是家里有田有房的，东家说了你们中要是想走的，就去账房上领一笔钱算作盘缠。”杨掌柜见有些伙计活越来越躁动，便来到大宅传达了顾滟的话。
有人想走，自然也有人不愿意离开。
“我们回去也没什么指望，要是不想走，东家会不会赶我们走？”
杨掌柜道：“自然不会，你们依旧可以住在这里，和以前没什么两样。”
难民这一离开，千江楼的伙计少了又三分之一，顾滟便提了价，大宗小件各提了一文钱。
就算提了一文钱，可依旧经济实惠，千江楼跑腿生意依旧火爆。
“东家，这价真是提对了，咱们今天竟然还赚了一两银子。”杨掌柜翻着账本，对顾滟兴奋道。
顾滟闻言挑了下眉，“赚了这么多？”
杨掌柜对她的惊讶感到无奈，“就算每日赚一两银子，也要半年多才能赚回咱们买宅子的钱，也不算赚了。”
顾滟手指轻轻敲着桌面，沉吟道：“既然开始赚钱，以后就开始给伙计们分成，跑成三单就给他们一单的钱。”
“东家！”杨掌柜苦着脸，“您怎么还跟钱有仇呢！”
顾滟看他一眼继续道：“原本那四十个伙计，你去问问他们，看他们是想继续每日领工钱，还是也跟难民们一样，拿分成。拿分成包吃包住，若是拿工钱，也跟以前一样只管中午一顿饭。”
随着水运越来越畅通，二月底，李良也终于来了府城和顾滟碰头。
顾滟自然最关心，山上树苗的情况。
“咱们在安城村虽说比往年冷，不过也没有冷到出不了门的地步，雪也只是下了两场，山上树苗都长得很好，杏树都冒了花骨朵，马上就要开花了。”
李良把山上的情况说了说拿出账本递给顾滟，又取出五十两银票递给她，“这是年前炮制的药材买的钱。”
顾滟收了钱，问他：“年前说年后扩建山上，现在如何了？”
“刚过元宵节咱们就开始动工了，如今院墙都已经垒好，也扩出去了一排屋子，等到三月中，就能全部完工。”李良说完，又掏出一张纸递给顾滟。
“这是傅老画的图，咱们也是按照这个图扩建的。傅老说，按照他这个图以后再想扩建也方便，咱们也没个主意就按照傅老说的做了。”
顾滟展开纸，上面画了一张平面图，一看便是考虑过山势走向的，“可见傅老也是用心了，以后你们有事若来不及与我商议，就多和傅老商量。”
“是。”
两月的账目，加上山上扩建实在繁杂，顾滟就多留了李良一会，理清账目之后才放他离开。
天色已经暗下来，千江楼也准备关门，顾滟也就坐上马车回了家。
水路一通，炭火也运了进来，赵氏立刻去买了不少的金丝炭堆放在家里，唯恐过几日再降温。
如今裴家各屋都点着炭盆，一进房间就暖融融的。
天气转暖，府学也开学，裴修年早已经放学回家，见她回来帮她脱掉身上的大氅和头上的毡帽，“怎么回来这么晚？”
“李良来了。”顾滟接过他拧好的帕子一面擦着手，一面把安城村的情况和他说了说。
裴修年自然知道安城村没有受灾，却也装出惊讶的模样，“没想到安城村的气候竟然这么好。”
吃过饭，顾滟先是指导裴修年画了一会画，便取出一叠杂乱无章的纸条放到桌子上。
裴修年随意拿起一张，只见上面歪七扭八用炭笔写着：柳郴坊甜水巷东数第四户被一个外乡刘姓商人所租。
他又拿起一张，跟上一张完全不同的字迹，写道：芙蓉坊惠民街裁缝铺尹老板，新招一个王姓伙计，外乡人。
他翻了翻剩下的纸条，上面无一不记录着城中人员变动，而且大多都是新入城的外乡人。
裴修年越看眼中越是异彩连连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，看着顾滟眼中满是惊诧，“你弄这个跑腿服务，是为了收集城中情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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