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黎川沉默，宿耀星震惊，子车璇恍恍惚惚，指着自己道：“他们都是为了我来的？”
宿黎川好半天才能组织出语言，“嗯，是，都是为了子车，子车比我们想的更珍贵……”
宿耀星从后面小心翼翼环抱住子车璇，像是抱住一个随时会破碎的幻梦。
向导珍贵，阁下更是群星中的瑰宝，但知道和实际感知到是两件事。
当这份珍贵真正落到实处，这远比他们想象到的冲击力更大。
子车璇站在楼上，扶着窗沿探出头去，街道上挤挤挨挨站满了人，各色的面孔，穿着各种各样的装束，但是他们一样热情地、崇敬地看向子车璇。
好奇中夹杂着期待，期待中有着仰慕，是完全正向的情感，没有一点恶意，这种情感不浓烈，但是星星点点汇聚成汪洋大海，足能淹没子车璇。
子车璇握紧了窗沿，心中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，她第一次清晰地明白阁下代表了什么，也是第一次这么愿意安抚他们。
金色的精神力汇聚成雨滴，落在哨兵的肩头、额角……修复着他们的精神图景。
哨兵只感觉灵魂一轻，精神图景中快要爆炸的星球突然安静了下来，星球内堆积着足能撑爆星球的杂质都在光下融解，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，面上不自觉露出了笑，是发自真心的笑……
“阁下……”
“阁下！”
“阁下！！”
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吞没了一切杂声，呼喊声从近向远，直到传遍星球的每一个角落。
从天亮至天黑，他们一直在呼喊，从犹疑变得笃定，没有了好奇和期待，只有完全的仰慕，仿佛子车璇说什么，他们都会为她做到。
她所指的方向，就是哨兵前进的方向。
阁下，不仅是向导尊贵的地位，更代表着在星际，无数底层哨兵对向导的追随。
子车璇站在这里，一直站到了天明，她第一次认知到阁下代表的一切。
以前她周围是天之骄子，是星际中最顶尖的家族，安抚的都是S级哨兵，或者是有权有势的A级哨兵，她知道自己珍贵，但是知道这是一种交易，在那些哨兵看似尊重的表象下，是对向导的占有欲和侵略欲。
但今天是不同的。
星际中最多的是C级哨兵，如果不出意外，子车璇一生都不会接触他们，也不会去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。
可是今天她意外接触到了，原来他们真的会只有感激啊，对向导的感激和追随，没有那些恶心的占有欲和操控欲，就像是上古时期的流民，濒死时遇到了给予他们粮食的大人物，他们会选择成为这个大人物的士卒，追随着她。
子车璇很惶恐，但也感受到了一种成就感，她感到自己被需要，而且一种纯粹的被需要感。
子车璇离开后，外面街道上的哨兵仍然伫立在原地，不想离去。
阁下露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星际，武明星从海面到天空都挤满了人，武明星系外围都围着许多星舰，这些星舰有的很残破，就像是那种转手了多少次又被人修修补补用着的星舰，由此可见，它们的主人肯定也不强大，最多就是一个B级。
可这些人才是星际的中坚力量。
子车璇站了近乎一天一夜，现在窝在床上喝着补身体的药。
宿黎川在一边劝着她，让她不要被这些哨兵欺骗，说着成为哨兵是他们自己的选择，她没有安抚的义务等等。
她们都认为子车璇足够理智，可是在当时的那种场景下，当所有人都用完全信任、喜悦的目光看着她……子车璇恨不得燃烧自己安抚所有人。
“黎川哥，我很克制，我只是安抚了附近街道上的人，这对我来说不是负担。”
子车璇安抚一个S级哨兵，需要多次安抚，起码两到三天才能清除所有的杂质，但是安抚C级哨兵，她只需要一瞬，完全不能给她带来一点压力。
哪怕她最擅长的方向不是精神力安抚。
子车璇想，白塔的教程错了。
宿黎川无奈，“子车，不能再有下次了。”
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理智的子车会这么做，明明一开始准备的是让哨兵拿资源换安抚，安抚几个有名气的S级哨兵收拢人心。
子车璇毫不犹豫地道：“下次我也会这么做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但也很坚定，“黎川哥，当他们用着那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，我无法拒绝，我只想回应他们的信任。”
子车璇憎恶像柳皓文那样的哨兵，憎恶星舰上威逼着她的哨兵，不喜欢在傅家安抚的那些哨兵，但是啊……
她没有办法讨厌外面那群人呢，不是针对某一个个体，而是那一群人啊。
子车璇一直在想，仙女星系群的傅家、海云星系群的军部、自由军……这么多人都反对白塔的理念，为什么白塔还会是整个星际的中心，为什么他们还要面上尊崇白塔？
原来是因为这些哨兵啊，单论个体，他们太渺小，但是他们一直尊崇着向导啊。
哨兵探寻自我，不会毫无理由、发自内心尊崇另一个哨兵，但是他们会毫无理由地亲近向导。
在他们还没有遇见向导之前，他们对向导的好感就在及格线以上，是在野外遇见孤单的向导，第一反应是帮助而不是囚禁，或者其他龌龊的心思。
子车璇轻声呢喃：“向导和哨兵相互依存，我们是彼此强大的唯一解。”
确实是她想错了，在上古时期，写下《群星法则》的向导是真切感受到了这一份信任吧。
白塔真的想多了，她也太高估自己了，那一份恨意能支撑着她一次次从深渊中爬出来，将皮肉一点点磨尽，拖着白骨的身体一次次走入无边的雾气中，只为了活着报仇。
她以为自己内心最本真的东西是毁灭，是杀掉所有哨兵也不会动摇的毁灭欲。
可是今天子车璇才发现，那份恨意可以让最怕疼的她忍过最惨痛的折磨，却没有办法让她恨上整个哨兵群体。
因为哨兵，代表的不只是韩家、傅家、自由军……还有散布在整个星系的低级哨兵啊。
当然，有些哨兵还是该早早去投胎！
白塔的人到了武明星，只是短短的交流就让子车璇产生了杀人的冲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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