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死死瞪着程曦，张了张嘴，半晌才厉声道：
“……什么成亲？谁要成亲！”
程曦倒让她骇了一跳。
因淳明前阵子刻意放软身段的缘故，程曦几乎要忘了她原本并不是个好性子的人。
“是我四哥要成亲。”她尽量让声音平和一些，“人说好儿郎先成家后立业，他也老大不小的年纪，自然该成家了。”
淳明盯着她，声音冷得可怕：
“既然要成亲，他当初为何去赏花宴？”
程曦见她这番神色便知是怒极了，不由心下也有些惴惴——淳明是个脾气发作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性子。
但这样一来，皇后便再不能装作不知而来搅和程时的婚事。
她迫使自己沉稳下来，一字一字斟酌道：
“去赏花宴时四哥还未说亲，我母亲见他这年纪总拖着也不是事儿，便商量了父亲，父亲经由前国子监祭酒大人说媒，定下了四哥昔日同窗的妹妹。”
程曦这番话不指望淳明听懂，却是特意说给常公公听的。
常公公立时明白了程曦的意思。
这桩婚事是程原恩夫妇做主，并经由官身媒人上门下定，已然过了明路的——便是皇上也不好干涉。
说难听些，淳明就算打狗也得看主人。
他不由看了程曦一眼，背上微微沁汗。
皇后今日一切已有安排，谁知竟会忽然冒出这么一桩事来！倘若公主发作起来，他无论如何也要拦着才行，若不然岂非坏了皇后娘娘的事？
就听淳明拔高声音道：
“何时订的？谁家女儿？你给本宫说清楚了！”
这是连粉饰都不愿意。
程曦便做出一派老实相，道：
“上个月过小定下了婚书，我只知是四哥昔年同窗家，其余便一概不知了。”她脑中忽然一念闪过，索性看着淳明胆大包天道，“不知公主这般生气，可是还在意上回四哥冒犯之事？”
淳明只觉一股火堵在嗓子眼，脑袋气得直发晕。
上个月方才下的定！
她分明早就将程曦招进宫来，分明给了她那么大的脸面，分明同她暗示了那许多……程家的人难道不懂吗？却胆敢在上个月给程时订婚！
他们竟全然不把自己堂堂公主放在眼里！
淳明气得浑身微微发颤。
常公公见状不妙，忙上前递了茶给淳明消火，笑着打圆场道：
“公主深涵雅量岂会计较那些？只是有些意外，先前不曾听说而已……”
淳明忽然猛地伸手一推将茶泼向程曦。
程曦本就高度紧张防着她发难，见状本能地跳起来躲到一旁，撞上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。
两三人惊呼着挤在一处，有人被撞得跌坐在地。
锦心急急上前扶住程曦，见她的裙子立时被茶水渗透，隐隐露出里头月白绸裤。
然而还不待程曦站稳，就见淳明霍得站起身，细眸猛张，指着她厉声道：
“程曦！谁给你的脸面！”
程曦心下叹气，琢磨着回去后定要狠狠敲程时一笔才行。
她“砰”地跪下，垂首恭敬道：
“公主息怒，却不知臣女做错了何事？”
淳明怒极，到底理智尚存没有说出程时的事来。
但这口气如何肯消！
“你藐视皇尊！本宫赏茶，你竟敢推挡打翻！”她忽得扬声厉喝，“来人，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！”
程曦微微皱眉，朝常公公看去。
身后锦心忙上前跪下磕头道：
“求公主息怒！小姐绝无不敬之心，只因奴婢手脚鲁笨才打翻了茶，请公主责罚奴婢！”
淳明怒喝：
“滚开！”她宽袖一振，指着锦心身后的程曦厉声道，“给本宫掌嘴！”
然而周围宫女面面相觑，竟无人敢上前。
她们岂会看不懂常公公那倏然变色的神情——打程曦可是要闯祸的。
上回淳明命人打死了一位宫妃身边的宫女，皇后回头便将打人的内侍给仗杀了，既给了交代又彰显公正。
……惹公主不虞兴许吃番苦头还能有命在，但若违了皇后心意，那是必死无疑的。
法不责众，谁也不愿出这个头。
淳明见状几乎要气得倒仰。
她忽然踹开锦心，上前对着程曦高高扬起手，却被常公公死死拉住。
“公主息怒！”常公公声音都颤了，“万万不可啊公主！”
要知道淳明不是昭和帝跟前最受宠的孩子，程曦却是威远侯府最宝贝的掌上明珠！
今日淳明若当真因为这种欲加之罪而打了程曦，明日苏皇后就能把他们这些伺候的全仗杀了以平威远侯府之怨。
他死死拦着淳明，余光瞥见程曦眼眸沉沉看着自己。
常公公脑中忽然闪过一念，觉得程曦是故意激怒淳明，却笃定自己为了小命必然会拦住淳明。
经淳明今日这一闹，皇后为了避嫌就再不能对程时的未婚妻做什么。
这些念头不过片刻间闪过，眼前最紧要的却是将淳明安抚好。
“公主，万事有娘娘呢！”常公公压低了声音在淳明耳边急急道，“程小姐若有不当，自有娘娘做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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